养胃是热爱的防腐剂。

【瓷苏】红阑干

观前须知:是脱缰 的前篇。

ptsd症状有

我愿称之为新古典主义意识流(我要挑战不可能!)

只是打了一架。



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。瓷伏在台灯下,钨丝灯罩昏黄,已是深秋,光下却似有飞蚊。他眨眨眼睛,蚊子还在,耳鸣和它们打着配合。心脏在崩解与爆炸之间选择中庸,艰难地重复着收缩和舒张。

但他不能睡。

托某人的福,他已经得了极严重的失眠症,一旦闭眼,身体里每一块脏器都会开始喧躁,他甚至能听到失谐的脉搏如穿堂风吹过耳朵。

他深吸一口气,扩张的胸腔也隐隐作痛。百病缠身,他不敢说自己已经有些绝望。空气很厚重,冰冷的被褥压得他很小,甚至比不得公告墙上的大字报——鲜红的油墨刷在他身上,泼在他脸上,海报只剩黑白红,把他的全部伟大贬得一文不值。


好难受,好难受,好难受。

瓷不怕疼,一次次轮回的痛苦后往往是短暂而璀璨的新生。为了这个,千刀万剐也值得。

但是现在他真的感到了恐惧,三千片,凌迟不刮到最后一刀是不会结束的。天不泛白,太阳是不会出来的。


桌上的报告已经皱起来了,一个圈两个圈,圆形的窗棂里起伏着干涸波浪。月门里装着泪迹,饮泣,文人骚客深夜里爱干的事。登高要哭,写作也要哭,伤春悲秋是他的诗性,太阳太灿烂,晒干了眼里的泪,他只好晚上再哭。


放在床底下的琴被砸了,七根弦吊死了他的过去,他只剩报告。明天还要早起,会议上的发言需要光芒万丈,毫无破绽;可他的脸上全是人为的瑕疵。


每天能有一个小时睡觉就好了,瓷强迫自己享受恶心的梦境。噩梦也很好,要乐于体会,不可以醒过来,不然就再也睡不着。


他把灯开着,在白天出现在窗外之前,灯就是他的先驱。窗子朝北开着,玻璃被人拿石头砸破了,怎么补也不管用,第二天还是原样子。北风萧瑟,吹得头疼。瓷安静地躺下,闭上眼睛,风声刺到耳边给他讲故事。


梦魇偏爱他,化成苏联的样子看着他笑。他昏昏沉沉地朝他扑过去,仿佛还是个小孩子。瓷问他为什么要伤自己。女也不爽,士贰其行。


苏联的脸很和蔼,他好整以暇地听完他的控诉,不紧不慢地推开了他。他的眼睛里有刀子,一句话没说,刀刀剜在他心头上。


好疼啊。

苏联同志。


瓷捂住脸,眼泪接在衣袖上,墨水晕开了,他跌进云里,云里全是火药味,黑乎乎涂在他的两片肺叶上。他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,腹腔里像有一把钢针在扎。眼前是黑色的,像他的瞳孔一样黑,亘古永夜,黑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风刀霜剑严相逼。


背叛是双向的,漠不关心的态度将他最后的希望撕裂。瓷等了很久,苏联没有过来安慰他。爱不存在了,爱是假的,戒指廉价,许诺善变,过分的是以假乱真。他已经出现幻觉了,他无数次感觉到苏联的手套宽厚地轻抚他的背脊。简直不能想象,在梦里他还要遭受这种虚妄的折磨。

苏联站在他身边看着,寒冷的北风刮他的脸颊,湿润润的。云雾要留他孤独,底气不足的抽噎也不自觉随雾气消散。

——现在天亮了吗?那么就不可以哭了。


收放自如,瓷抿了抿嘴站起来,虽然没有苏联高大,可他也并不瘦小。他从来都能独当一面,只是改朝换代的代价太昂贵,轮回太疼。在这个似曾相识的全新开始,唯一的不同就是苏联在他身边。生物学管这叫雏鸟情节,依恋是本能,克服不了,他一不小心就多给了苏联一些偏心。仅此而已。


——无产者的精神祖国,或许苏联天然就让人想要依赖,母性与神性同时降临在他钨钢的枪杆上,淬以封喉之毒。黑洞是他的枪口,多的是人心甘情愿往上撞。扳机扣动之前,苏联就是脉冲星。哪怕是指着他的眉心,瓷也当他是要给自己点一颗美人痣。鲜艳欲滴。


变心的是谁,瓷不会去细想。谁又对他好呢,他不期待什么意外。独善其身才是王道,哪怕他真的幻想过苏联值得他的那声辰兄。

为政以德,谁配做他的北极星呢。


苏联在梦里也很可恶,他用那张给过他无限温情的脸带他去了一处园林。瓷下意识担忧这是苏联已经打到江南的证明,背后出不了冷汗时忽然才想起这不过是个梦境。不是苏州园林,是苏式园林,开阔,富丽,奇诡的尖顶,彩绘的城堡,沙俄腐臭的遗产。


门口的象牙浮雕是迤逦春情,墙上的贵夫人戴着高耸的灰色发髻。真恶心,他第一次觉得连画作都恶心。画是无罪的,画家是无罪的,苏联给他看到这个,难辞其咎。


瓷把自己的衣服解开了,意料之中,他依旧伤痕累累,现实磨难的硕果跟着他的大脑来到他的臆想里,不带丝毫美化,仿佛是他来到别人的梦里做客一般。苏联满意地看着他,夸他真漂亮。真恶心,慕残的怪物。

瓷去脱他的围巾,粗糙的布料快速摩擦苏联的颈,像孩童验证偶然发现的规律,他将手按上去,热得像炭火。

仿佛他的声带也在发烫。


落日余晖,壮丽后却全是冷落。

不应该是可怜,瓷的情感并不畸形,苏联在扮演着苏联,他也不过是参演着一个梦。苏联被在他压倒在榻上之前还很正常,一直用暧昧的话语激怒他,直到瓷把他的脸逞到枕头里。浅尝辄止的争执,现代主义圆舞曲。

君子动口不动手。


苏联那些肉麻的情话在五十年代初是真的很动听,不同于思想传统的东方人,情不知所起,对瓷来说,他的爱意总是如海。在他之前,没谁会叫他小星星,没谁会说他的眼睛像夜空。

一往而深。


百废待兴,他是头一个把瓷当宝贝的。这样的背叛更加彻底,黑白分明,起承转合,简直可以排一部歌剧。瓷一把将他的头从下陷的羽绒枕里提起来,苏联贪婪而慌乱地呼吸,喘息里还有惊魂未定。


这无疑是美妙的声音,东北的针叶林里,瓷听过他用这种声音给自己回馈,瓷用烧过火的蘸酒刺刀帮他挖掉伤口处的息肉。刮骨疗毒。粉红色的新肉,出现得艰难而错误。

瓷把它刮在铁盘子上,刀子一遍遍磨得沙沙响,心里的息肉却除不掉。

饮鸩止渴,那得任自专。


隐忍不发是为大爱。瓷自问没那么无私,但至少他表现得那么无私。苏联应该愧疚的,谁辜负了谁,谁应该道歉。

瓷在他自己的意识里妄为,他撞碎了冬宫的珐琅彩,银镜扎在雪原中。这算是自残,但他乐意。


如果苏联在十多年前就死去,此刻的瓷大概还在真情实感地哭坟。

为什么。瓷在他耳后问他,为什么要用他的名字活着。恨得凄苦,爱得悲痛,北风吹,雪花飘。

捆绑猝不及防,他被迫成了苏联的红色妖妃。苏联什么都没说,却把烧过的驴皮贴在他身上,他撕不掉。他挣扎过,但是怎么也挣不脱。他索性不管了,狐假虎威的便利,就当苏联给他的精神损失费。


苏联的样子和现实中一点都不像,现实中的那个不会哭得这么欠.操。那家伙可能会揍他,拿多得没处放的导弹炸他的领土。瓷觉得很新奇,俯身去舔舔他的眼泪,反正这并不是现实,苏联的眼泪是甜的。


……假的。


暴君。

暴君。


瓷带着怒气,把苏联的身体变得柔软,比他以前在晚霞里讲的爱情故事还要软,比娜塔莉娅的初恋还要软。苏联是暴君,但他不是暴君之妻。


梦里的苏联话很少,可能是太久没好好说过话,瓷想象不出他应该和自己说什么。既然如此,那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。苏联只会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,他被埋在被子里,瓷不想看见他的脸。很难得,因为这姿态太野蛮。


从成立以来,苏联给他寄过很多照片,有他的自拍,也有他们的合照。瓷把他的照片扔了又找回来。放不下,最重要的是气不过。


恼羞成怒,恨意滔天,他拿着粉笔在小黑板上画照片。画一张,撕一张,烧一张,擦一张。苏联的眉眼他都刻在心上了,此刻重要的是和他好好交流,无需对苏联的那些表情再加深记忆。瓷把苏修和他分得很开,只要他不说话,瓷还能自我安慰,现在的那个人是他的老师。


反抗未果,在被他拴在床头后,苏联前所未有地听话,乖乖地趴着。那种让他想哭的纵容在他的身体里流动,温暖而细腻,不时痛哼一声。

瓷忽然有了负罪感。他是在报复一个叛徒,还是在冒犯他的恩师?水到渠成,无法停止,大概是因为这二者是同一个人。


鱼水悠游,芭蕉开花。

胸腔变得很空旷,鹰隼用它的利爪抠着檀木门。头发垂下来像帷罗,瓷觉得桌前应该摆上红烛。烛泪无声滴落,焰影摇晃不休。

瓷给苏联灌了交杯酒,自己没喝。两杯,两张嘴。比较过分的微醺。

他囚着他叩首,盖上绒面的合欢被,一时兴起,择日不如撞日。新婚夜仓促,就在鸳鸯帐里拜堂,只拜天地。皎洁月光下,海棠融融冶冶地开放。美景,盛景,黑白分明的发丝织成满床锦绣。瓷看着眼前的场景,看着苏联的嘴唇,想起很久以前,苏联握着他的手腕教他吹口琴。

窗外下起雪来,苏联的脸模糊了。


荒唐事,荒唐梦。

离经叛道,欺师灭祖。


这么多年以来,瓷头一次觉得梦境不算坏。他大体拎得清,知道什么能做,什么不能做。这可能是第一次,但不会是最后一次,正如恒星将他吸引,循规蹈矩,在他坍缩之前,公转永恒。


瓷不觉得应该重视自己的心理状况,他很明白适度原则。

——只不过明天在会上看见苏联的时候,可能要多克制一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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